农女阿喜

作者:季夏风

51、溪边

  云溪衣饰有些散乱,神色惊慌,缓了口气,向我白着脸一笑:“没事。”
  我拉着她看了看,阿紫也爬了起来,顾不上看自个有没有受伤,先拉着云溪上上下下看了一番,见无大碍,也松了口气,又忙着帮她整理衣饰。
  车夫也无碍,已经下车查看马匹的伤势了。
  云溪看着我,微微皱眉:“你手上怎么多了几条伤痕?脸上也有两条,衣服的袖子也勾破了。”
  我看了看,不在意:“是刚才被路边的枝条给划的,都是皮外伤而已,不打紧。”
  云溪忙叫人拿药膏来抹,我拦住她道“刚才多亏一个义士相助,否则可就麻烦了,不过去道谢有些失礼,我们还是先去谢一谢他吧。”
  云溪点了点头,
  阿紫忙先一步下车,扶着云溪下了车,又伸手来扶我,我不等她伸手过来就已经撑着车辕跳下车了。
  只是,手掌接触车辕时,只感觉到一阵刺痛,抬手一看,却是刚才马匹受惊狂奔时试图制服马匹,而被缰绳在手心勒了一道深深的红痕,高高地肿起一条,幸好没破皮,我将手甩了两甩,就与云溪一起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和一人一马前。
  马车静静地停靠在一边,车帘也静静地垂下来,我本觉得好像见过马车里的那位公子哥,想再瞧一瞧的,却见他并未露面,不由得有点失望,又想就是因为多看了他几眼,我才将马车赶偏了的,虽然知道怪不得他,但探究到底有没有见过他的心理也就淡了,也不再想这回事。
  我一福:“多谢义士搭救。”
  云溪也盈盈一福:“奴家谢过义士相救之恩。”
  那马上的青衫客摆了摆手:“举手之劳,不必言谢。”
  这时身后有纷乱的马蹄、车轮声传来,马车还未停稳,钱婆子就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抓住云溪上下看,一叠声问道:“云溪小姐,可跌伤了没?哎呀,吓死老奴了……”
  云溪淡淡地道:“我没事。”
  钱婆子又转身责问我:“方才若不是你抢着赶马车,云溪小姐怎么会受到惊吓,她出了什么事,怎么办……”
  古管家也赶了上来,平淡地道:“好了,别多说了,既然没什么事,就各自回马车罢。”又向那青杉客道谢。
  在我们说话时,我感觉到身边的马车车帘被微微打起,我望了过去,一道清亮的目光落在云溪身上,平静而淡然,似乎丝毫不带任何情绪。
  云溪似乎感觉到了那道目光,向车上望了进去,微微一怔,那车帘便放了下来。
  我们道过谢,古管事又客套地询问了一下他们去哪里,青衫客说出一个地址,古管事忙喜道:“我们是双湘郡城封家的,正好同路,不如一块儿同行,且让我等治上一席酒菜好好谢谢几位公子之恩。”
  青衫客刚张开嘴想说什么,车内传来一句:“既是同路,那便走罢。”
  青衫客怔了怔,也点了头。
  回到马车上,车夫已经检查了一遍马车,并无损坏之处,拉车的马也幸好只是伤在眼角,并未伤到眼睛,已经上了药,安定了下来,古管事坚持着换了他马车的马给我们,便重新上路了。
  我向车夫道歉,又道:“这次是一点意外,其实我还是能赶好的。”
  车夫笑道:“我可再不敢给你赶了。快进车内罢。”
  我笑嘻嘻地进了马车内,云溪嗔怪地瞪了我一眼:“没有金刚钻,别揽瓷器活,这不,给坏事了吧。”
  我嘻嘻笑着,凑近云溪道:“我觉得好像见过那辆马车上的公子哥。”
  云溪问道:“哦?在哪里见的?”
  我想了想,摇了摇头:“想不起来。”
  云溪抿嘴一笑,点头道:“只要长得出色的,你都好像见过。”
  我怔了怔,想起这是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,有回村里来了长相漂亮的客人,我随口道我好像见过那几个人。
  人家笑我吹牛,取笑我只要长得出色的,都见过。
  我作势要打云溪,她一边往旁边闪,一边求饶。
  因这么耽搁了一番,要赶到下一个镇用餐就晚了,再加上我们这辆车的几个人多少都有撞伤、划伤,也得寻个地方上药,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寺庙,素菜是出名的,我们便到寺庙里歇息休整去了。上了药,换了衣裳,用餐。
  云溪与我带这几个丫鬟礼佛,参拜了一番众佛,才进了后院,却见那姓许的青衫客从隔壁的院子出来,双方各行了个礼。
  许公子看了看云溪,犹豫了一会,道:“在下有件事想问,又怕唐突了姑娘……”
  云溪含笑道:“许公子只管说。”
  许公子道:“我有个妹妹,,正好是封小姐这般年龄,可在小时候走失了,在下多年来苦寻不见,只知道她打小就随身带着块玉佩,我刚听府下的人说,您打小身上也有一块……”
  阿紫掩嘴一笑道:“我们小姐身上倒也是打小就有一块玉佩傍身,但肯定不是您的妹妹。”
  许公子坚持道:“……在下还是想冒昧看上一看。”
  云溪只好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玉佩,递给许公子,许公子很认真地翻来覆去看了一番,将玉佩还给云溪:“多有冒犯,小姐勿怪。”
  他离开后,我怀疑地看了他几眼,低声道:“这个说辞……有漏洞!”
  因为我们并未打算替封家隐瞒下云溪的身份来历,所以也并未限制丫鬟们不不许说云溪的事情,他知道这件事,并不奇怪,只是封家认回自个血脉,自然也是要验看信物的,又怎么可能封家已经认下的亲还会是他的妹妹?
  只能解释他寻妹情切,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和怀疑也不放过了。
  回到院子里,阿翠正提了茶进屋,她并未跟我们去礼佛。
  我便问阿翠,许公子是否向她打探过什么,阿翠道:“只是闲话了几句,他问是否我们外出探亲,我说不是,我们小姐是封家遗落在外的血脉,如今是认祖归宗,他对这倒有点兴致,又多问了几句,还问原来是哪里的。”
  我问道:“你怎么说。”
  “我答他是宁郡上宁镇柳树村的,他便没有再说什么了。”
  太阳正烈,众人都有些恹恹的倦意,按着古管家的意思,众人先歇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走。
  我眯了一会儿便醒了,寺庙的后院里静悄悄的,听着禅房后似乎有隐约的水声传来,便从寺庙的后门走了出去,果然,在不远处就是一脉清澈的小溪,从山涧、树丛中奔流而来。
  我心里一喜,忙就着水清洗了一番手脸,见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影,便脱了鞋子,将脚浸入水中,一阵清凉舒爽透心而来,我用脚尖点了点水,水波荡漾,阳光透过树丛投下的斑驳影子好像碎金一般在我脚尖跳跃。
  我玩心大起,一边用脚尖撩拨着水珠,一边低声嬉笑着。
  突然,前面溪流转弯处的一丛小灌木丛晃了几晃,我挑起了眉,提起裙摆就奔了过去,果然哪里正藏着一个年轻的男子,□着上身,见我出现在他面前,脸上显出一份尴尬之色。
  我眉毛竖了起来,踏着水奔过去一把扭住他的耳朵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偷窥?!”
  那男子大吃一惊,显然没有见过这么不客气又凶狠的姑娘,一时竟不知如何反抗,只慌乱着结结巴巴道:“不、不是、不是,我、我只是、来这里清洗、没、没留意姑娘也来了。”
  我狐疑地看着他。
  他忙讨好地笑了笑,说话也利索了点:“阿喜姑娘,真是误会,你看,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来了,而且只是……只是无意看了一眼……”
  我放开手,他忙一伸手从溪边的树下拿过一件衣裳,往身上一裹。
  我疑惑地问道:“你认识我?”
  这时,响起一个声音:“怎么回事?”
  我闻声看去,只见那惊鸿一瞥的俊美公子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,阳光下,一领普通的淡灰圆襟书生服穿在他身上,却能穿出别用的气韵,淡远得如雨后的远山,整个人透出一种沉静、内敛的气质。
  即使他和他身边的人衣着和服饰都很简朴、寻常,这一瞬间,我却莫名地觉得他身上带着一种上位者的高贵和威势。
  “公子。”那被我拧了耳朵的年轻男子微微行了个礼,原来是那公子仆人,难怪认识我,我没有见过他,大概是与他们家公子一起坐在马车上的。
  那公子点了点头,默默地打量了我几眼,问道:“阿九,怎么回事?”
  我想起来,听古管家说他姓白,忙道:“白公子,是误会,误会。”
  说起来,人家先来的,倒是我急躁地冤枉了别人。
  阿九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。
  我不由的一笑:“对不起啦。”
  这时才发现,情形有点奇怪,阿九站在溪岸那边,我站在溪水中,还是□着双脚,裤腿微微挽起,白公子站在溪岸的这边。
  只是,白公子看着我的眼神清澈坦荡,毫无亵渎、鄙视之态,自然得好像我衣冠整齐地站在他眼前一般,这倒让我生出一份好感。
  我奔到鞋子边,不顾双脚濡湿,套上鞋,回头向他们自然大方地一福,转身离开。
  一阵风吹来,几句细碎轻微的话语也飘到耳边。
  似乎是那个白公子的声音:“……娶?……报恩有很多种,何必要用最笨的那种……”
  隔得远了,声音太低太细碎,飘忽得好像幻觉。
  我不由回头看了一眼,白公子与阿九也正慢慢地向寺庙行来,好像并未说什么……大概是我听差了,我转身回了寺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