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女阿喜

作者:季夏风

93、交谈

  “你,答应了吗?”沉默了一会儿,他问我道。
  我摇了摇头,皱着眉头苦恼地道:“没答应。可我这心里……就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样。”
  “哦?”吕将军言简意赅,语带询问。
  我侧了侧身,就像对面还坐了一个无形的人一般,语气柔和地道:“一个在说:答应吧,你从小到大的心愿,不就是嫁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吗?纪玉哥哥岂不是最好的选择?”
  我侧向另一边,用强硬的语气道:“另一个说:不行!你忘记你娘的教诲了吗?你心心念念要白头偕老,却只能以妾的身份吗?你可甘心如此?”
  我再面向吕将军,将手一摊,无奈道:“就这样,都吵一整天了。”
  吕将军身后站着的小厮看着我有些夸张的动作,扑哧一笑,却又立即看了吕将军一眼,见他面沉如水,忙一掩嘴,道:“小的再去点些菜罢。”说着就闪出了门。
  我看了看面上并无甚表情的吕将军,突然想听听他的意见,便期望地望着他:“将军,您说,我该不该答应?”
  吕将军看了我一眼,道:“如果你是我妹妹,我不会让你答应。”
  我怔了怔,问道:“为何?”
  吕将军笑了笑,笑容里透出几分无奈,几分感慨:“你一向聪明,但纪玉和你都太年轻,年轻得以为只要两情相悦,就是一切。可他忘记了,他是要入仕为官,才在御前发下不娶妻的誓言,若不是为前程,悔婚即悔婚,不过是一个名声,离了都城,谁在意?”
  我道:“可是……纪玉哥哥身负父母振兴家门的遗愿,又怎忍心让他弃官?又怎可让他不孝?”
  吕将军道:“正是,且不说他的承诺能否做到,他要尽他的孝道,要入仕为官,今后交往的都是官宦人家,你若以妾之身份主持中馈,免不了与官家夫人往来,可你身为妾,连正经主子都不算,见人就低一等,就算人家官职低于纪玉,也只有你向人家夫人行礼的份,官家宴会,你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。你实为他的妻子,却永远无法与他比肩。若我是纪玉,既爱她敬她,断不会让她受此委屈。”
  猛然听得门头“啪”的一声响,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。
  吕将军眉头一皱,手在腰间摸了一把,随手一甩,将门帘掀了起来,动作快得一气呵成,让门外的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。
  纪玉站在门口,脚下是散乱一地的油纸包,油果子等小食滚得满地都是。
  他脸色有些发白,表情震惊而仲怅,手还维系着一个怀抱东西未及放下的动作。
  我还未从吕将军的话语中回头神来,咋然见了他,也吃了一惊,跳起来道:“你、你怎么在这儿?”
  纪玉身后传来那小厮的声音:“纪公子怎么不进去?喲,东西怎么掉了,我来收拾罢。”
  纪玉似回过神来一般,脸上显出笑容,只是笑容里透着几分勉强,向吕将军拱手行礼道:“学生见过吕将军。”
  吕将军也站了起来,向他回了一礼。
  我忙道:“快进来坐吧。”一边移了一张椅子,一边偷眼关注着他们。
  纪玉笑容有些勉强,但举止如常,吕将军更是一脸平静,没有半分被人撞破的尴尬,神情自然而坦荡。
  纪玉转头向那小厮点头道:“有劳小哥了。”一边迈步进来,向吕将军告了坐,坐了下来。
  气氛一时却隐约有些凝重,我忙向纪玉道:“玉哥哥,你怎么来了?”-
  纪玉向我微笑,眼中的波澜已渐不可寻:“你天黑尚未回,我有些担心,便寻来了,正巧遇上修远小哥。”修远跟随吕将军的那位小厮。
  我“哦”了一句,纪玉已同吕将军说起了其他的事情。
  我见气氛渐缓和了过来,松了口气。
  饭后,吕将军将我和纪玉送回了巷子,正要告辞之极,吕将军却对纪玉道:“纪公子留步,我有几句话说。”
  我看了看纪玉,又看了看吕将军。
  纪玉向我一点头,神色温和:“你先回去罢。”
  我点了点头,向巷子里走去,转个弯,却停了下来,身子贴着墙壁,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说话。
  过了一会儿,却感觉一片寂静,我心下诧异,不由得探头望去,却将纪玉和吕将军都正望着我站的位置,眼中有几分无语。
  我怔了怔,顺着他们的眼光看去,才发现我半个鞋子还露在外,脸上一红,尴尬地干笑了两声,再也不敢偷听,往巷子里遁去。
  回到家里 ,刘允正在整理行装,问了我几句到哪里去了之类的话,道:“我与商行联系后,后日正好有商队南下,我们也后天就启程回去罢。”
  我怔了怔,道:“这么快?”
  刘允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:“你呀,还没玩够不成?这都快过年了。”
  我“哦”了一句,还来不及说什么,纪玉走了进来,微笑道:“既后日启程,我明日再去购置些土仪,带回家去罢,我今年恐不能归家过年,只能寄情于物,略表孝心。”
  刘允便与他商议起该带什么东西、怎么走。
  如今提起归程,我心底不由得泛起几缕思乡之情,想起快要回家乡了,虽尚有心事在怀,心情也不由得多了几分雀跃,便也和他们商量起来。
  商议妥当,众人散了,洗漱一番,各自安息。
  我打着呵欠,正要晃进耳房,却见院子矮花丛前似乎站了一个人。
  在浓重的暮色中,那身影显得几分寥落。
  试着唤道:“玉哥哥?”
  果然是他,他回过头来,廊下那一盏昏黄的小风灯投影在他脸上、身上,有些朦朦胧胧、影影绰绰的,我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感觉他向我微笑,道:“阿喜,我早上说的话……思虑不周,你,且忘了罢。”